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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的美学,她的美貌使墓窟变成欢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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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同时也是莎士比亚的生日与忌日,这位离世四百余年的伟大作家,至今仍被后世不断阅读和阐释。哈佛大学斯蒂芬·格林布拉特教授是极具影响力的莎学家,也是公认最权威的莎翁全集之一的《诺顿版莎士比亚全集》的主编,本文节选自其刚被引进中文版的著作《莎士比亚的自由》,讲述莎士比亚作品中如何表达美,以及如何定义美。经出版方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授权刊发。

撰文

斯蒂芬·格林布拉特

摘编

徐伟

《莎士比亚的自由》(美)斯蒂芬·格林布拉特著,唐建清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甲骨文,年5月

莱昂·巴蒂斯塔·阿尔贝蒂(LeonBattistaAlberti)在《建筑艺术》(ArtofBuilding)的一个颇具影响力的段落中说,美“就是一个事物各部分的合理和谐,因此什么都不能再被添加、被取走或被改变,否则只会变得更糟”。这个定义的巧妙之处在于它对特性(specificity)的整体性拒绝。并不是这个或那个特定的特征,而是一个整体中所有部分之间的相互关系使事物变得美丽。没有多余的,也没有缺失的。如阿尔贝蒂为佛罗伦萨新圣母大殿设计的正立面,它建于15世纪50年代,美感来自其构成元素间的对称、平衡和优雅比例。在阿尔贝蒂看来,添加在已有整体上的事物,无论多有魅力,多引人注目,都不能被算作美,而只是装饰。“美是一种内在属性,如果一个事物被认为是美丽的,那么美贯穿于该事物的整体;而装饰,则不是内在的,它具有附加物或额外之物的属性。”

最后这充满智慧的描述,同样适用于一幢建筑、一副面孔或一首十四行诗,它有助于解释为什么文艺复兴时期对美的描述,包括莎士比亚的描述,很少有与特征相关的内容。在莎士比亚的作品中,人们对美的反应无处不在,而且往往非常强烈,但借用穆齐尔(RobertMusil)的话来说,它们大多“没有特质”。“你那众目共睹的无瑕的芳容,”第69首十四行诗这样开头,“谁的心思都不能再加以增改。”这个年轻人的行为引起他人对他的内心生活产生不同看法——“便加给你的鲜花以野草的恶臭。”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个事实框定并没有减少他外在形象的苍白的完美。心爱之人的可见之美并没有给想象留下任何东西,没有某个部分都被明确指出来这一点更是强化了这样一种感觉,即效果不是由这个或那个吸引人的属性产生的,而是由对理想比例的和谐组合产生的。这种组合是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们的梦想,我们可以在达·芬奇的《抱银貂的女子》(LadywithanErmine,见彩图)——尤其是在用来刻画那位女士的衣服、珠宝和头发的线条中——窥见它,它让那些完美形象的抽象线条变得栩栩如生。这幅画拥有一种非凡的、高度个性化的、令人不安的表现力,但这种表现力并不存在于画中女子那张几乎毫无表情的脸上,而是存在于她那非常奇怪的手和她抱着的银貂上。同样,在达·芬奇为吉内薇拉·班琪(GinevradeBenci)所作的画像中,背景中刺状的杜松树有一种特殊的、持续的表现强度,而这种强度在画中女主角的完美无瑕和心理上难以接近的特征中则是明显缺乏的。

正如文学史家和艺术史家所展示的那样,这些特征经过了仔细的校准,以产生和谐的总体效果,而这种校准则需要消除任何独特的、个性化的印记,结果就是一种实质上的系统性非个性化(Programmaticimpersonality)。在彼特拉克和薄伽丘之后,文艺复兴时期的诗人和画家建立了一套理想的美的标准,每一个组成部分,从耳垂到双脚,都被精心地绘制和分类。当然,有天赋的艺术家明白,美不能被机械地复制——全部效果将取决于诸如vaghezza(模糊),leggiadria(雅致),grazia(优美)这些特质。但对一种难以捉摸的、独一无二的存在之轻盈的喜好,并没有阻止他们以所谓的blazon(夸耀),即通过对一个完美整体的各个部分进行描述性枚举的形式获得快乐。

莎士比亚画像。

到16世纪晚期,这种枚举游戏变得如此为人所熟知和陈旧,以至于雄心勃勃的艺术家们常常会与之保持距离。虽然莎士比亚偶尔会沉溺于华丽的辞藻,但他很大程度上讽刺了列清单的修辞手段。当然,对于一个预料会有许多不同的演员来扮演自己剧本中角色的剧作家来说,省略人物细节上的描写是有道理的,即使是理想化的那种描写。同时,这位十四行诗作者也有自己的社会动机,那就是令人们难以识别出他的恋人。但除了专业技巧的因素,在他笔下对美的赞颂中还有一种更普遍的对特性的厌恶。《爱的徒劳》中的公主说:

好鲍益大人,我的美貌虽然卑不足道,但也不需要你的谀辞渲染。美貌凭眼睛就能判断,不是商贩的利口所能任意抑扬。(第二幕第一场13~16行)

“眼睛就能判断”中就包含了阿尔贝蒂所说的整体的“合理和谐”,庸俗的商贩却要吹嘘这个或那个特性。本着同样的精神,奥丽维娅嘲笑了薇奥拉或西萨里奥所费力记住的那些赞美之词:

我可以列一张我美貌的清单,一一陈列清楚,把每一件细目都写在我的遗嘱上,例如:一款,浓淡适中的朱唇两片;一款,灰色的倩目一双,附眼睑;一款,玉颈一围、柔颐一个,等等。(《第十二夜》第一幕第五场~行)

薇奥拉马上明白了奥丽维娅的嘲讽的社会意义及美学意义:“我明白您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您太骄傲了。”(第一幕第五场行)

但至少在这方面,奥丽维娅不过是在反映一种广泛的共识,即过多赞美细节会流露出商业意图。俾隆对他心上人脸颊的美的赞颂——

她娇好的面颊集合着一切出众的美质,她华贵的全身找不出丝毫的缺陷——

只是让他抓住了他所用双关语的市场含义,于是他突然间停下了夸赞:

啊,不!她不需要夸大的辞藻。待沽的商品才需要赞美。(《爱的徒劳》第四幕第三场~行)

正因为俾隆不是在集市上叫卖商品,所以他抑制住了想要列举罗瑟琳美的要素的冲动,放弃了他后来所称的“蛆一样的矜饰”(第五幕第二场行)。

这样的矜饰很适合市场上的商品,而对于市场这一场所莎士比亚应该非常熟悉——他父亲开商店出售手套。莎士比亚的剧本中最精彩的一段夸耀是形容一匹马的,这并非偶然:

蹄子圆,骹骨短,距毛蒙茸,丛杂而蹁跹;胸脯阔,眼睛圆,头颅小,鼻孔宽,呼吸便;两耳小而尖,头颈昂而弯,四足直而健;鬃毛稀,尾毛密,皮肤光润,臀部肥又圆。\[《维纳斯与阿都尼》(VenusandAdonis)~行\]

人的美不能被如此赤裸裸地盘点,因为它会为被迷住的眼睛所捕捉。事实上,对美的感知很少依赖于个别特征,因此眼睛本身可能会闭上。相思的维纳斯对阿都尼说:“假如我只有两只耳朵,却没有眼睛/那你内在的美,我目虽不见,耳却能听。”(~行)对哈姆雷特来说,人本身是“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第二幕第二场~行),而伊阿古痛苦地回想起凯西奥“他那种风度翩翩/让我相形见绌”(第五幕第一场19~20行)。这些对美的肯定同样强烈,同样没有特色。

平淡无奇(featurelessness)是伊丽莎白时代的文化中人体之美的理想形式。在女王的许多肖像中,她的衣服和珠宝都被描绘得非常具体,但她的脸始终像一个苍白的、毫无表情的面具(见彩图)。也许,尽管对服饰的表现非常强调材料的重要性,但面具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一种暗示,象征席勒(Schiller)口中一件真正美丽的艺术作品中“对质料的消灭”,或是温克尔曼(Winckelmann)所说的空白(Unbezeichnung)之美——“美就像从清泉中汲取的最完美的水,它的味道越淡,就越健康,因为它净化了所有的杂质。”莎士比亚所赞颂的美的形象无法自由地游离于物质之外,但在他笔下,“美”这个词明显缺乏实际内容,而这是不断接近这种自由的一个姿态。

可以肯定的是,有两种品质经常被莎士比亚认同为美。其一是光彩(radiance)。因此,萨福克被《亨利六世》(上篇)中的玛格莱特弄得眼花缭乱:

好似阳光抚弄着平滑的水面,折射回来的波光炫人眼目,她那昳丽的姿容,照得我眼花缭乱。(第五幕第三场18~20行)

因此,罗密欧也把墓窟里的朱丽叶比作黑暗中的一盏灯笼:

因为朱丽叶睡在这里,她的美貌使这一个墓窟变成一座充满光明的欢宴的华堂。(第五幕第三场85~86行)

莎士比亚经常用“fair”这个词来传达美的光彩,作品中出现了七百多次。“Fair”可以表示可爱、清澈、精致或干净,它也有鲜明的亮丽感。而亮丽的头发和白皙的肤色反过来又衬托出绯红的脸颊和红润的嘴唇。

美的第二个反复出现的品质是光洁(unblemishedsmoothness)。“你可曾见过一个更娇好的淑女?”彼特鲁乔问,他强迫凯德迎接年老的文森修,将其当作一个“年轻娇美的姑娘”。然而,片刻之后,他纠正了错误:“这是一个满脸皱纹的白发衰翁。”(《驯悍记》第四幕五场30~44行)皱纹在莎士比亚的作品中被反复用作美的对立面。十四行诗中的美少年被敦促生儿育女,以确保他的美貌不受时间摧残:

当四十个冬天围攻你的朱颜,在你美的园地挖下深的沟渠,你青春的华服,那么被人艳羡,将成褴褛的败絮,谁也不要瞧。(十四行诗第2首)

这些年迈的迹象是可憎的,因为它们意味着死亡:

这镜子决不能使我相信我老,只要大好韶华和你还是同年;但当你脸上出现时光的深槽,我就盼死神来了结我的天年。(十四行诗第22首)

在莎士比亚的世界里,至少对有些人来说,皱纹比年龄更能说明问题。17世纪的占星家理查德·桑德斯(RichardSaunders)借鉴一种古老的面相传统,发明了他的“相额术”(metoposcopy),一种解读脸部(尤其是额头)线条的指南。“他或她若额头上有这样的线条,”桑德斯在观察一个人物时说,“便是易变的、无常的、虚假的、诡诈的、有虚荣心的。”但人们对皱纹的恐惧和鄙视,与皱纹预示的内容毫无关系。为了与毫无特色的梦想保持一致,莎士比亚像温克尔曼一样,反复把美描绘成没有印记的(unmarked)。

因此,他戏剧中的敌意通常被表现为想留下印记的欲望。“要是我能挨近你这美人儿身边,”愤怒的葛罗斯特公爵夫人对玛格莱特王后大吼大叫道,“我定要左右开弓打你两巴掌。”[《亨利六世》(中篇)第一幕第三场45~46行]理查声称她的美貌引他“顾不得天下生灵,只是一心想在你的酥胸边待上一刻”(《理查三世》第一幕第二场~行),对此安夫人愤怒地回答:

要是我早知如此,我告诉你,凶犯,我一定亲手抓破我的红颜。(第一幕第二场~行)

波力克希尼斯的儿子爱上了一个乡下姑娘,这激怒了波力克希尼斯,他威胁说要让她破相:

我要用荆棘抓破你的美貌叫你的脸比你的身份还寒碜。\[《冬天的故事》(WintersTale)第四幕第四场~行\]

根据莎翁作品改编的电影《理查二世》剧照。

疤痕,如同皱纹,被定义为丑陋的。但在中世纪和近代欧洲的文化中,有两个重要的例外。其一是殉道者和基督身上的伤痕。这些伤痕是哀悼的焦点,但它们也是强烈的宗教冥想以及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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